11.

 

二宮和也承認他自己是個愛耍小心機的男人。
無傷大雅的話,這樣沒什麼問題啊。如此乾脆承認的時候,他勾起唇瓣,露出他自覺最無害的笑容。


一開始只是無意中發現了那道視線。

--櫻井翔在看他。


二宮歛下眼,假裝專心與手中掌機裡的魔王作戰,但是怎樣也忽視不了那道對他而言過於熾熱的視線,手中的勇士生命值開始不斷下降。


『翔醬,你還在看報紙?』
相葉元氣滿滿的聲音終於打斷了無形的壓力,只見櫻井倏地將視線轉到相葉身上。


『嗯啊,差不多看完。』

『馬上就開始錄影了,平時你都能早早看完,今天是怎麼回事?』

『大概有點累吧。』

『那要小心精神啊--nino,要開始錄影了!』

打擾完櫻井的相葉又興沖沖地跑到下一個目標--二宮身上,一把搭上他的肩。而一直坐著的櫻井隨著他的話再次把視線落在二宮身上。


二宮抬起眼,對上了櫻井的視線,對方一時愣住了,反應過來就露出微笑。


『今天也一起加油吧,nino。』


完全不知道已經被發現了嗎?那男人。


『嗯。』二宮不冷不熱地應道,順便把肩上那隻手推開,馬上換來他竹馬嚷嚷『nino今天心情又不好』的話,差點想補上一腳踹在相葉背上。

 

話說回來,二宮發覺到那股視線不是第一次。


他最初以為是哪個狂熱的工作人員兼粉絲在偷望他這個good-looking guy,正打算找出對方並告訴對方『其實你直說出來也沒關係』外加個wink展現一下帥氣idol的範兒……沒想到在反觀察下找到的真相嚇他一跳,因為那人竟然就是他的近在眼前的好團員櫻井先生。


被外面喻為精英的那人應該帥氣到不得了,卻露出有點犯蠢又呆滯的表情在看他。

被外面喻為精英的那人應該聰明到不得了,為什麼不知道自己早已經露餡?


真是很有趣。


經過第N十次的凝視與被凝視後,櫻井翔成功在二宮和也的眼中成為了有趣的代名詞,然後……他就開始反偷望那個人了。


『…nino,你怎麼一直盯著我?』櫻井咬住筷子,突然丟下一句。


『沒有那回事,我只是在看你手上的便當而已。』

被揭穿的二宮一臉什麼也沒有發生過的模樣,語氣慵懶地回答,然後就跑到沙發另一邊去搔擾正在打盹的大野,惹得對方叫苦連天。他眼尾餘光瞄到被晾在一邊的櫻井有點寂寞地抿抿唇,繼續吃著手上的便當。


那個人會露出這種表情很有趣,不是嗎?

 

留意櫻井,漸漸變成了二宮的習慣。


二宮喜歡觀察他,無論是皺著眉地看他每日作業那三份報紙,還是笑彎眼地吃著便當,或者無奈地看著其他團員打鬧,原來都讓二宮百看不厭。


躲在NDS後面的眼珠賊溜溜地隨著那個人移動,在對方差不多注意到他的視線,抬眼要與他對上眼神時,他又馬上裝作一臉淡然地把視線放回近在眼前的屏幕,手指嗒嗒嗒地按著鍵,但遊戲的主人公明明一早已經倒在血泊中。


『nino,眼睛離太近了,會近視的。』

然後,櫻井總是擔憂地提醒。


『我視力很好的--啊,翔桑,你又害我game over了,不要跟我說話啦!』


把假話說得很溜的二宮和也語氣兇狠,趁機隱藏起自己忍不住上揚的嘴角弧度。

 

如影隨形的關注視線只是第一步。

後來,櫻井翔開始介入他的私生活,開始有事無事傳些簡訊給他,由閒話家常變成提醒他要怎麼怎麼,有時還約他假日出外,甚至找個試玩新遊戲什麼的爛藉口蹭上他家。


雖然手法有點笨拙,但二宮和也不否認自己不討厭那些行為,反而在等待那個人發現其實自己一直都知道。他想,那時對方給出的反應一定會讓他畢生難忘。

 

 

用各種藉口蹭上他家是沒關係,不過啊,一下子將距離縮短到變成零就太過份了吧,特別是在他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的時候。


櫻井翔因出乎意料而瞪大的眼睛正近在咫尺地與他對視著。


一直用熾熱的眼神看著他的那雙眼睛定定地盯著他,他幾乎從對方眼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太近了,甚至讓他感到心跳加速。


二宮的眼珠骨碌地由左移向右,終究向上看著櫻井,甚至微微撅高了嘴。

 

然而,櫻井顯然沒有察覺到他的意思,一直呆呆地看著他,像擔心要如何向他解釋現在的情況。


嘛,那個被外面喻為精英的人對於某些事其實有點遲鈍,這一點二宮和也證明了。

他偷偷在心中翻了個白眼,擋在兩人之間的手有所動作,反手推推對方的胸膛。


『翔桑,你到底在幹什麼?』


對方被他的動作驚醒了,馬上縮開並退後了兩步,開始解釋他的無心之失。


『果然啊,你不單手指僵硬,連手腳也是。』


對於那個男人的擔憂,他只能用吐槽來結束對方認真但喋喋不休的解釋。


『果咩nino……』


見到櫻井一面做錯事的樣子,二宮想說他根本沒有生氣,但是轉念間還是作罷。畢竟他剛才都主動暗示櫻井,偏偏對方如此遲鈍,簡直浪費他的心思,所以他就不說,當是給對方的小小懲罰好了。


『你不是說要回家嗎,快回去吧。』


『nino……』

『快回去,我眼睏了。』


『nino……』
櫻井皺起眉,還是聽他的話,邊慢動作地撿起地上屬於他的包包,邊偷偷注意他的表情。看到他一副擔心自己生氣的模樣,二宮幾乎忍不住要噗哧地笑出聲。

 

等到他笑著把櫻井推出門口--『好啦,路上小心,byebye。』,話畢還揮揮手,櫻井才終於明白他並沒有生氣,本來皺著的眉頭不再糾結,換成燦爛的笑容。


大大的笑容消失在已然關上的門外,門內的二宮靠近門板,聽著微弱的腳步聲漸漸離去。不過幾分鐘,褲袋中的手機震動了,他拿出來看到是一則新短訊,來自那個剛剛離開的男人--『忘了說,晚安,nino。』


簡潔如那個男人一貫的風格,卻讓二宮掩住嘴巴,fufufu地笑起來。

 


他開始沉醉於其中--他在等那個男人自己發現他其實早知道他在偷看自己,同時也在那段時間找尋那個男人接近他的原因。


他已經不是剛走入社會天真無邪的男孩,當然也知道在藝能界那個圈子存在著各式各樣的人,只是那個一直在他身邊的團員到底屬不屬於那類人呢,他還要點時間證明。


很有趣,那個如同貓捉老鼠的遊戲。

 

當然,在證實的過程中也不能只是一直在觀察,於是他製造一次又一次的機會讓對方接近自己,例如商量新歌啊研究rap詞啊演唱會自主練習啊,到最後簡單一句肚子餓就把櫻井叫來。


不得不說,二宮和也覺得自己找理由比櫻井翔高明得多,至少聽起來那麼都比一個不愛玩遊戲的男人說要玩遊戲那種自然得多。

 

見到櫻井翔一臉無奈地再次提著附近某間拉麵店的外賣來到他家,二宮挑挑眉,終於自信滿滿地在心中肯定了他那段時間的觀察結果。


『翔桑…』


嘀咕著櫻井名字的時候,二宮正窩在沙發,把頭靠在櫻井的肩上。他鼻頭動了動,感到吸入的空氣中有著櫻井獨有的氣味,那不是櫻井工作時噴的香水而是他家中的線香味道,二宮一直覺得那股味道令人很安心。

現在,櫻井翔不是工作時的櫻井翔。

而他,一身t-shirt短褲,光著的腳丫踩在沙發上,也不是工作時的二宮和也。


完全不見平日在番組上的吐槽嗆聲,如此安靜的兩人--

『翔桑你不會覺得悶嗎?』


對方笑著搖頭反問他怎麼會,光是這樣已經足夠讓二宮開心地笑了。太多人注視著鏡頭前的二宮和也,而他想要的是一個願意看著鏡頭後的二宮和也的人。


所以當櫻井翔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時,他突然間心動,問出了--『翔桑,我們牽手也沒關係嗎?』

 

沒料到櫻井翔以一個吻回答了他,而且不是輕微的嘴唇碰嘴唇。


二宮對於那個以第一次而言略為刺激的吻有點抱怨,卻敵不過櫻井的笑容,又再一次被吻住了。

 

那個時候如果問二宮和也,到底喜不喜歡櫻井翔。他會如此回答--喜歡、但好像更多是因為有趣和嚐鮮心態。畢竟,誰年少沒有輕狂過,誰沒有自我中心過,誰沒想過要做什麼自以為了不起的事。

他是這樣想,也許櫻井也是這樣想的。


所以,二宮不需要任何承諾去鞏固那段『所謂的感情』,他甚至一直都以為他們只會維持很短時間,那麼就沒必要讓其他人知道,包括他們的團員們。因此,預先想了很多的他為他們準備好退路。

 

『吶,翔桑,我們不是交往吧。』


不是交往的話,他們就沒必要告訴任何人;不是交往的話,就代表沒有開始過,也不會有甚麼結束之後要承受的後果,毋須負擔,沒有限制也沒有束縛,到最後一切一切都只會是證明兩人曾如此放縱過的秘密。

 

只是,他沒料到他們這樣一過,竟是斷斷續續的十幾年的時間。

 

 

二宮和也記得後來有一次,他一時間改不了以前那個習慣,又用掌機作遮掩,隔著餐桌去偷望對面喝咖啡的櫻井翔,突然就對上一雙銳利的眼神。


『nino…你又在看我啊。』

以前反覆出現的疑問句變成了肯定句。


二宮聞言,沒有移開視線,只笑得像偷腥的貓咪一樣:『甚麼又在看,我不過瞄了一眼而已。』


『我是說以前,其實你都在偷看我吧。』


二宮轉移話題,『…是說,翔桑你不看我的話,哪知道我在看你?』


『我的確是在看你。』
櫻井接下來就落落大方地承認了以前那些偷看的舉動,而且伸長手把二宮手上的掌機一把搶過去。


『我還在玩……』


『騙誰。』櫻井勾起嘴角,指指掌機的屏幕--仍停留在開始選項的版面。


被戳破的二宮撅著嘴,然後就看到櫻井站起身,手肘壓在桌上,身子越過餐桌一下子湊近過來,他下意識向後縮了一下。


『nino,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我在看你?』


『…對啊……』二宮覺得怎麼他自己才像是被捉住的小老鼠,但是嘴上還是不服輸地嚷嚷,『很早以前我就發現了,只是沒說出來而已。』

話說,他明明猜想著那人知道被發現時會露出窘態,為什麼現在他卻比自己淡定?


『嘛嘛,的確是呢。』


『甚麼?』


櫻井留給二宮的是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對方那抹魅惑又玩味到極點的笑容加上那直勾勾盯著他的眼神,二宮有點慍怒,突然覺得自己似是被他玩弄於手心之中。


『你知道我發現了你在偷看我?--你還知道我偷看你?』二宮嚷嚷,然後驚惶地摀住那張說漏嘴的嘴巴。


櫻井笑得更放肆,『哈哈,nino,你是贏不了我的。』說罷,就拉開那隻漢堡手,順便吻上那張撅起的唇。


『你!』

想到對方原來早就知道還詐不知,二宮只能窘紅了耳根,嗔怒地說出一句。

 

 

直到最後,二宮和也還是想不透那個腦袋不知裝著什麼的男人到底是什麼時候知道,又由何時開始裝傻,用自己準備的理由去接近自己。

二宮和也更不知道,早在自己的視線偷偷地落那個男人身上的時候,其實連心也悄悄地落下了。

 


12.

櫻井翔從大野的餐廳離開後就駕著車回到家。習慣性地將鑰匙放在玄關邊的櫃子上,直直走入睡房開了燈,脫下薄外套丟在床上,拿起睡衣就進去浴室。


洗完澡後,他邊用毛巾擦著濕髮,邊踱步去書房。開了書桌的座燈,溫和的橘黃光線打在黑色光滑桌面,發亮地反映在櫻井的眼內。

他望著放在桌面正中央的手提電腦,想了想,把它移開了幾寸。

 

回到睡房,他邊撈起薄外套,邊從口袋拿出自己的手機,按亮屏幕發現通知欄沒有新訊息,他就關掉屏幕亮光,將外套丟回床上。


眼角餘光瞄到另一邊口袋有個白色的角露出來。


他的表情閃過剎那的驚訝,撇頭想裝作忘記剛剛在cafe的事,然而深知那只是自欺欺人,只好伸手去抽出那個角,四四方方的白信封再次出現眼前。

 

他拿著手機和信封去書房,桌上橘黃的燈光仍然亮著,好像誰在等待他般。人年紀愈大,愈會害怕孤單一人。櫻井翔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所以他留了那盞燈給自己。


他輕輕地坐下,拿著信的雙手擱在桌上。


座燈的光圈落在信封上,為白色鍍上一層淡淡的金黃。封面上空無一字,翻過去背面,開封處用膠水密密地封了口。如果不是大野親手將信交到他手上,他真的會懷疑那會不會只是個惡作劇,裡面可能甚麼都沒寫也說不定。

畢竟,那個人以前最喜歡就是惡作劇。

 

他從筆筒取來拆信刀,將一端刺進開封口然後向上拉,嘶嘶--鋒利的刀尖輕易地撕開了一條小裂縫。紙張被撕開的聲音在房間響起,空洞得讓櫻井心頭一顫。


抬眼,視線恰好觸及桌上的相架。


那是櫻井一家去加拿大旅遊時拍的照片,他、妻子和兒子三人站在大片紅紅黃黃的楓葉樹海之中。


他放下拆信刀和信,拿起相架,用姆指摸了摸玻璃面,專注地望著相架中三人的燦爛笑臉。當時正藉楓葉季節,他們在公園玩完之後拍下了這張照片。

 

妻子抱著兒子靠在他的懷中,他高高舉起相機自拍,然後被妻子取笑他近拍時的臉太腫。兒子那時三歲,軟軟的笑臉配上幾分像妻子的眉眼,幾分像自己的嘴巴,笑起來跟自己小時候很相似。

 


電話鈴聲響起,櫻井翔回過神來--他正對著書桌上的相片發呆,手上還拿著那封略皺的信。他放下信拿起電話,看到上頭的來電顯示,本來嚴肅無表情的臉馬上緩和下來。


「喂?」


「翔,你還未睡嗎?」
耳邊傳來遠在英國的妻子的溫婉嗓音,櫻井因此勾起微弱的笑容。


「剛到大野桑的餐廳吃晚餐,順便聊了一會。現在已經在家,差不多睡了。」

「誒,我也有點想念那裏的味道,下次我們一起回日本吧?」

「當然好。」


櫻井和妻子在結婚之後才移居到英國。在那之前他有時會帶她去聚會見見團員,也去過幾次大野投資開的cafe。他妻子最愛點那裏的卡邦尼意粉,總是一口接一口,還未吞嚥完就叫著好味好味,被當時的相葉取笑她的食相像極自己,然後說著很有夫妻相甚麼的。


「昨天啊--」


櫻井一邊聽妻子說著她和兒子在英國的情況,一邊用手托著下巴,空著的手有點不甘寂寞地開始轉動桌上的拆信刀。


「說起來,他最近的默書成績如何?要不要幫他請補習老師?」

「才不用!他不過剛上小學,第一年就讓他過得輕鬆點吧,課外活動已經有幾個,而且我看他功課上沒有大問題。翔,你太緊張了。」


櫻井搖搖頭,隱約聽到那頭的兒子對於妻子的坦護而發出的歡呼聲,「你別太縱容他啊。」

 

櫻井翔和妻子的結識很簡單,透過圈外的朋友認識,約會過幾次感覺還不錯,在某次約會後就牽起她的手,問她要不要交往。


他能記得跟妻子的每次約會--其實交往前也不過約會了幾次,結婚後也有幾次,後來兒子出世了,就再沒有單獨兩人出去約會。至於次數那麼少的原因,剛開始交往時他還未正式退出幕前,為免戀情曝光,他們都很小心翼翼,不去太熱門的地點,不過都過得挺快樂。

 

如此直接明瞭的戀愛也許最適合櫻井翔--不是因為他的性格,而是他的工作緣故。

他工作忙碌又不定時本來就是交往的禁忌,而且在工作上面對各式各樣的人時,已經要不斷猜測對方的想法,私人空閒時還要花心思猜測戀人的心思或想法,只會令他煩躁。與其有時間讓他猜來度去,倒不如直接開口向他要求更好點。


因此,像二宮和也那種心思慎密又別扭的人,可能從來就不適合他。

 

手指繼續撥動桌上的拆信刀,一個用力,旋轉中的拆信刀掃過桌邊,掉到地上去。他伸手去撿起來,重新轉動了不過幾秒又掉下去。

 

櫻井在撿刀的同時,突然覺得那把刀就像二宮和也。


他以前就會想--那個自由自在的二宮和也,根本不能被自己掌握住。他雖然溫柔,但眼中卻可能只有他自己,永遠容不下其他人。那點讓櫻井很是不甘心;也因此,即使往後有很多機會讓他改變那段關係的定義,他還是決定順著二宮最初的意思,不了了之。


掛了線之後,櫻井翔還是把開到一半的信收入抽屜裡,起身關掉桌上的燈,他決定先去睡一覺--反正那封信他甚麼時候看也不會有何不同,再也不會有不同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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